劉小華人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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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域孩子的「國家」夢!
2008/06/26 00:08
楊文傑

最近,台灣政府官員比較的是誰的「身分」較多。誰有雙重國籍、綠卡、櫻花卡、某某國居留權;而這些五花八門的各式身份證件更被拉高為對國家的認同和忠誠度層次的激戰議題。想到60年來一直對「國家」堅持認同忠誠的泰緬孤軍難民,換來的是自己及其後代永無止盡的悲情人生。如果當年選擇投降,就不會戰死沙場、埋骨異域;如果當年選擇苟存,就不會成為地球黑戶、遺棄人球;如果當年選擇變節,他們的後代更不會在“祖國”的懷抱裡割腕自殺、跳樓輕生…。

「中華心,國家情」,是異域孩子的夢,更是異域孩子的痛!

※ 與生俱來的原罪文化

一群異域的孩子,背負著先輩的血淚史昭、父母的殷切期盼,跋山涉水,負笈千里來到這個不是自己的出生地,但卻有著同源血液人民居住的國家。對他們來說,這個國家的印象是模糊的,但這個國家在小時候就聽祖父引以為傲地提起過,也在小時候的課本中看到而被感動過,更在小時候就被迫學習這個國家的文字和語言。

雖然小時候他們很奇怪:這文字怎麼是方方的而不是居住環境中所看到的圓圓字體;他們也很迷惑:為什麼家裡人講的話跟外面所接觸的人群講的話不一樣?但是他們又不得不學習在當地來說這少見又稀有的文字和語言。如果他們不學會這文字語言,他們就無法跟家人溝通。所以對他們來說,從小的「寫中文」、「講中文」也就成了日後接觸浩瀚中華文化的原動力,但也更成了他們的原罪。

※ 奔向那想像中的祖國

那群異域的孩子,循著先輩未走完的步伐,追逐著那60年來的「夢」。在他們心裡,國家民族的觀念或許已不像先輩們一樣強烈,但是沒有「國家」的孤苦無助他們卻是感同身受的。他們的祖父、父親輩因沒有「國家」而生活舉步維艱、日子困苦難熬,這些現實面的衝擊在他們生活中或內心裡是深刻體會且永遠無法磨滅。於是當有一個希望、一個夢想降臨時,他們就不顧一切,甚至下定決心破釜沉舟地去「追夢」。就這樣帶著一本昂貴卻不真正屬於自己的護照,背著一個便宜加土味十足的包包就獨身遠渡來到從小就聽先輩們說是「自己國家」的國家。

之前聽先輩們說,那裡的人流著相同的血液、有著相同的膚色、講著相同的語言,去那裡才是回到「自己的國家」。然而,現實卻不是這麼回事。雖然流著相同的血液,但內在的基因已經改變;雖然有著相同的膚色,但從小生活環境的不良使他們看起來略顯瘦弱黝黑;雖然講著相同的語言,但濃濃的口音一開口就可分辨出他們不是「本土國民」。因而那群異域的孩子,他們的「夢」變得更加遙遠,他們的「夢」變得更難追逐。

※ 生存環境的考驗磨練

當面對著最現實的學雜費、伙食費、生活費等等這些為了生存下去的各項基本必要開銷,他們必須在烈日下站上8、9個小時搬運著那鋼筋鐵架、水泥砂石;他們也必須站上10幾個小時在餐廳為客人端杯換盤、來回不停的做著同樣的動作。可是他們這種「白天大學生,晚上服務生」的雙重角色,這樣辛苦的勤勞和努力力爭上游方式,不僅無法被接受認同或是值得鼓勵的楷模,換來的卻是一連串的打擊和被扭曲的誤解。對孤身在外和自立更生的他們來說,有時在無法負擔高額學雜費情況下,他們或許選擇了暫時性休學來讓自己可以喘口氣;在無法承受巨大經濟壓力下,他們或許也選擇了非法打工來讓自己苟活世間。因而,在勢利的社會價值觀下,他們徬徨迷失了自己;更在社會道德觀念下,他們也成了一群不求上進的投機分子,他們被認為是一群壞小孩。

他們所要面對的打擊其實還不止這些有形無形的所謂社會價值標竿。當他們「喪失」了合法學生身分的保護傘時,也注定了他們將成為社會中的「人球」。他們生病時沒辦法再去看醫生,他們看到警察要馬上躲開;他們也更加要學會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求生。有時候他們累了、厭了、倦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想要逃避,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痛快地哭上一場,但想到父母的期望,想到那「追逐的夢」,最後只有搖搖頭、嘆嘆息,咬緊牙關繼續過著那有點疲憊和有點厭倦,但也讓人不至餓死的日子生活。

※ 深愛無悔的人生代價

那群異域的孩子,雖然像極了陳之藩先生在其「哲學家皇帝」一文中的主人翁:「一個獨立、勇敢、自尊的孩子就像是個哲學家皇帝」,或者他們看起來天生就是個「哲學家皇帝」。陳之藩先生也認為,「哲學家皇帝」必須是「做卑微的工作,樹高傲的自尊」。對那群異域的孩子來說,因身分文化環境的差異,除了卑微的工作外,還有什麼工作可求?但「樹高傲的自尊」對他們來說卻是比較困難的:「工作時被老闆欺榨壓迫只好默默含淚、工作中的一些委屈只好自己往肚裡吞、工作後領不到薪資只好自認倒楣…….」,因為他們不能因這些工作上的挫折遭遇而曝露了他們「非法」的身分;他們更不能因工作環境的不如意而斷絕了生命之炊。對那群異域的孩子來說,他們又有什麼權力來談「人性的自尊」?

「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那群異域的孩子,所追逐的夢可能愈來愈遠。那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或許只能在眼前看著它飄揚,為它的昂然喝采;那個從小被灌輸認同、深植心靈的「國家」,只能在心中為他驕傲,為他的偉大自豪。因為他們是一群出生就戴著枷鎖、被歷史原罪附著的人,他們的命運從來就沒有其他選擇,只有一直的往前奔跑,只有繼續的去「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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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文傑,北縣,大學生,泰緬地區華裔難民權益促進會成員。泰緬地區華裔難民blog:http://www.wretch.cc/blog/thebesthouse,作者blog:http://www.wretch.cc/blog/wenjetyan

孤軍的後裔在「異域」?--3位泰緬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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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3 00:18
趙小樂、李應華、李美萍、段松富

我們是一群泰緬僑生,大多為異域中之孤軍後裔。其祖父與父親之輩,在國共內戰時,隨國民軍隊移師泰緬地區,等候反共抗俄時機。無奈造化弄人,有人搭上民國42年與50年之轍軍班機,有人因此流落泰緬至今。然回歸祖國懷抱之期望,非因時地相隔冷卻內心之澎湃,反將其未完成之心願,傳至後輩,以續其遺願。

泰緬僑生之身份,簡單又無以為爭,卻經歷了人世間最哀愁之事。無國籍與寄人籬下之苦,讓淪落泰緬之孤軍,受盡為人之屈辱。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裡,延續中華文化,一切皆盡在不言中。

台灣政府至當地招生,實為當地僑裔唯一回國之途徑。「回台就讀」在吾輩身上是孝子與傑出校友最佳表現。於是,寒窗苦讀,終於榜上有名;然而,漂洋過海的身份證件成了天堂與地獄的距離。人的簡單,在於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購買他人證件就是當時父母心中最簡單的想法。父母賣田賣地,以高價購得當地人之身份、護照(緬幣100萬約台幣3萬元),世界貧窮榜上有名的國家,手裡握的卻是世上最貴的護照,至今台灣有多少泰緬僑生,在當地就有多少借貸悲劇。也許會問,那麼辛苦,為什麼還來台灣?那是多年遊子落葉歸根的心意啊!加之,當時海外聯招並無任何條文是可以讓當地僑生考慮「回不回國」的,以為回國就像回家一樣,讓人無後顧之憂。當鈕扣扣到最後一顆的時候,才發現當初第一顆鈕扣就扣錯了。

畢業在即的我們,面臨了回不去、留不下來的窘境,望著居留證上的有效日期,倒數計時的過著剩下的日子。在台灣的日子不好過,僑生除了要負擔自個兒的學費外,還得負擔家裡的債務,加上僑生每週只有16個小時的合法打工時數,如違反法訂打工,好心雇用我們的老闆也要負責75萬到150萬的罰款。當人間的悲憫遇到無情法律催殘的時候,每位僑生只剩下躲在被窩裡哭泣的角落了。

老天爺的眼睛看到人世間的每個人,我們的救星出了。移民法16條第1項就是我們最合法的救星。我們以最真實的模樣,最合法的途徑找回屬於自己的身份,我們不製造社會亂象,一切以合情合理的角度為旨,用對的態度,找出對的合法生存環境。

所有泰緬僑生在此用最真誠的態度與心意,祈求台灣社會能給予我們支持,您們的支持是我們往前走的動力與鼓勵。

***********

● 應華的故事

我是民國66年出生於泰北美斯樂村的孤軍後裔李應華。

在泰緬難民爭取身分證的過程中,我的哥哥是第一批拿到身分證的學生。我的弟弟妹妹則是第二批拿到身分證的學生。所以當我跟劉姐說,我也要申請身分證時,大概是被劉姐罵得最凶的一個,她問我:「為什麼不跟哥哥或弟弟妹妹一起申請,非要拖到期限過了才申請?」我跟她說:「我希望家中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照顧年邁的父母親。」

我的父親今年72歲,母親64歲了。在泰北艱困的環境中身體都不算太好。當哥哥拿到身分證時,僑委會規定父母在5年內不可申請依親,事實上,我的父母當時連泰國的隨身證都沒有,根本沒有來台灣的條件。而我85年來台灣時,所買的護照是少數民族的真護照,當弟弟妹妹的護照出狀況無法再回泰北時,我想我的護照還能用,我們兄妹都拿台灣身分,只能用觀光的名義偶爾回家看望父母,總要有人能夠回去照顧父母才行。民國91年,我因父親生病而回去探望他老人家,父親告訴我,這本護照出問題了,到期後不能再換新護照,也叫我不要再回家,一但被警察問到很麻煩。

所以回台灣後,我就學弟弟妹妹的方法,到法院去自首我的護照其實是別人的護照,法官依法沒收了這本護照,也給了我判決書,但我沒想到我因為回家的緣故,錯過了移民法訂的時間點,所以政府不給我居留證,也不可以申請身分證,政府裡的官員好像不知道,在台灣沒有居留證是活不下去的。而我想回泰北照顧父母的希望也顯然的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跟我的父母解釋這裡的法律讓我永遠也不能回家了,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家?在泰北的我們本來就是無國籍的難民,這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實啊。我父母心目中的祖國卻如此的刁難我們,甚至不給我們活下去的機會,讓我好手好腳的卻要跟妹妹伸手要錢過日子,能這樣過一輩子嗎?

以前半工半讀時,為了維持自己的學費跟生活費,我都到別人不敢做的危險工地去做工,現在老闆怕被罰,也不太敢再用我,真的要我倒在路邊了,才會有人願意關心我們的生存問題嗎?我不敢想,也不相信真的會有這樣的政府會不顧人民的死活,但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居留證和身分證?政府如果不管,老天會不會張開眼,幫幫我們的忙。


● 美萍的故事

我姓李,名美萍,生於緬北臘戍,是當年孤軍第二代。當年父親跟隨李彌將軍,經雲南退守緬甸,等待反共抗俄時機。時逢1953年我軍與緬軍展開第二次戰爭之際,在戰亂中,父親和軍隊走散,漂流於緬北至今。

西元2000年9月13日以「僑生大學先修班」錄取分發書資格入境台灣,展開了「以假亂真」的求學生涯。當接受一份幸福的時候,也是另一份不幸的開始。

身份,就是這份不幸。

18年了,從未離開家半步,一面是媽媽愛女心切,不希望女兒在沒有安全感的國家裡來回,一面亦是我們從未得到可以穿梭緬甸的證件。即使違法擁有,也永遠是別人的。在仲介幾經「挑選」,幾經波折的手續服務後,終於得到號碼為319234的出國護照了,花費是緬幣80萬元(約台幣24000元),貧窮國家的人持有的護照,卻是世上最貴的護照,不知道是過度的高攀,還是至高的諷刺。護照跟我一起搭上飛往曼谷的班機,只是我們各自有自己的理由。它是去觀光,我是借它的觀光再出國留學。到曼谷後,直奔「台灣駐泰國遠東商務處」辦理來台就讀手續。從來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大家都是這樣來台灣的。

換算,1949年至2007年,連父至侄子之輩,已在緬甸居滿50載的日子。難以割捨的除了親情外,沒有絲毫的國家歸屬。沒有被愛過,沒有被承認過,又何來的歸屬幸福。

從小,就生活在被欺壓的日子裡,上中文課,常躲到校長家裡,60位學生,擠在狹窄的教室,每位同學剛好有夠右手寫字的範圍,將左手搭上桌,就碰到另一位同學寫字的右手了。現在回想,並不會因當時擁擠的教室感傷,嘴角反到會傾心一笑,因那是血脈相連維繫最美的記憶。

高三畢業那年,校長在台上唯一的祝福是:「願各位同學畢業後,參加台灣海外聯招考試,回到祖國深造,將中華文化發揚光大。」於是「回台深造」成了我們成為傑出校友的先決條件;勤奮努力,考取台灣聯招。

到台後的一切,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美好。沒有了公費,又聽到僑生每週打工只有16個小時,對一個全程負責學費、生活費的僑生來說,除了「知法故犯」外,沒有第二條路了。支撐我在台求學的動力,是人間溫情。雖然法律無情,但仍是由人而定,人間處處有溫情。相信台灣之所以注定成為我們祖國的理由,不僅是她合情合理,更是她至精至湛的悲憫主義。


● 松富的故事

學生段松富是來自緬甸的無國籍華裔學生,在中華民國88年08月21日以僑生身份入台唸書。緬甸軍政府為鎮壓反對派的勢力而下令大學長期停課,何時開放甚至會不會再開放都是未知數。十七、八歲正是該讀書的年紀,但是國中剛畢業我們就失去了方向,因為完全沒有在緬甸繼續升學的可能性,而當時台灣正在積極招生,所有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兒女都能回祖國完成學業。

民國八十八年,我帶著家人的期望參加了僑委會所舉辦的聯招考試,希望能藉這個機會繼續升學。但是被錄取之後,卻面臨了我們最擔心的問題--在緬甸的華僑大部份不具有合法的公民身份,以這樣的身份申請護照是否會通過是一大問題;緬甸政府辦事效率非常差,即使這個身份不會出事,也很難確定在正常的程序下,我們什麼時候會拿到護照;以正常、合法的程序申請護照的費用非常昂貴,八年前大概在30萬到50萬緬幣之間,期中可能還要付出額外的紅包,而這樣難以預期的費用不是我們這樣的小康家庭能夠負擔得起的。

在多重的考量之下,我們決定選擇比較有保障的方式,也就是購買假護照,為的是避免我們的身份所造成的麻煩,在費用上也不會是無限度的。買了假護照之後,每次的延期當然也是假的,原因仍然是前述的--避免身份上造成的麻煩、比官方的少一些費用、能夠多一些保障。

嚴格的說來,緬甸的護照無論真假其實都沒有任何保障,因為中華民國和緬甸沒有邦交,護照上註明我們是不能入境台灣與南韓的。而幾年前我們也陸續聽到了很多同學回緬甸時遇到了麻煩,在入境時被海關欄下沒收護照,甚至聽到了有人坐牢。這樣的消息對我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因為我們真的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能定居在台灣,家也回不了,甚至連探望家人都是何其的困難。

在新聞上看到台灣民主政府,有提供給在台無國籍人士申請長期居留的人道法規,聽到此一福音,特大膽向法院表明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在自由民主的台灣境內,謀求一個與生俱來就應該有的國籍,擺脫從出生至今都不曾擁有過國籍的無國籍難民身份。這次的機會對我們來說真的是好消息,我們有機會可以取得一個合法的身份,可以不再是這個世界的幽靈人口,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探望家人。這就是我們長期期盼的,我們衷心地希望法官能體恤我們的身份特殊並審核能夠通過,讓我們能夠有一個合法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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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趙小樂,筆名,泰北孤軍後裔,目前在台灣就讀大學。部落格為http://www.wretch.cc/blog/thebesthouse&category_id=6323004。本文為ETtoday.com網友投稿,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

延伸閱讀
誰願意購買假身分證?--泰北孤軍後裔需要被認同
趙小樂/我是來自泰北的華人後裔,我的祖父輩都是當年政府軍由大陸撤退後定居在泰北靠近緬甸的山區。在這裡,我想要敘述我們這些泰緬華僑在台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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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2
二代無國籍 泰北孤軍成人球


轉載自時報週刊
報導、攝影/孫沛芬

【泰北孤軍無國籍成人球】


泰北金三角的烈日下,五十五歲的艾賽隆,用僅剩的一隻手和一條腿,認真地在菜園裡鋤地,每一鋤,都像使盡全身的氣力般,讓腳下的泥土乖乖臣服。
一身黝黑的膚色,看得出曾經健壯的身軀。艾賽隆年輕時是瓦族英勇的戰士,也為早期國民政府九十三師部隊打過仗,一路從雲南、緬甸到泰國,拚死命歷經過無數戰役,後來還幫泰國政府打苗共,這一打,一手一腳就沒了。
身體殘了,心也涼了;沒有身分、沒有錢,艾賽隆成天靠吸毒逃避現實。搞到後來,老婆帶著兩個孩子跑了,身無分文的他,幾乎走投無路。而艾賽隆這條命,要不是遇上宣教士張雨,早就魂歸西天了。
「當時村民覺得他又殘廢又吸毒,認為他是個廢人,把他裝進麻布袋準備沈到河裡淹死。我當時跟村民協商:『不要淹死!這個人給我。』這才活了下來。」新生命戒毒中心宣教士張雨,以吸毒過來人的心情,決定要給艾賽隆一個重生的機會。
現在,艾賽隆在泰北戒毒村,有一大片菜園,每天的重要任務就是照顧好綠油油的蔬菜,久而久之,他種的菜,也大獲好評。「別看他身體這樣,一隻手的力氣比兩隻手的人都還大;土整得好,菜也種得漂亮。」新生命戒毒中心主任楊文勝,看著弟兄打拚,心裡也感動。
但艾賽隆終究只有難民的身分,要不是戒毒村收留,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如今,礙於身分限制,離不開泰北,也只能留在戒毒村度過餘生。像艾賽隆這樣的例子,保守估計,在泰北至少還有一萬人。


【手上只有難民證】

在泰北帕黨山區,住著將近2,000人的93師老兵及後代,過著清苦的生活,有些到現在都沒有身分和國籍。

曾經打過游擊戰的張雨,手上惟一的身分證,仔細一看,其實是不折不扣的「難民證」。「我連清萊省都出不了,更別說出國了。」在泰北一手成立新生命戒毒村的張雨,是受人敬重的開村元老,卻連國都出不了,心裡百味雜陳。
「我想是神要我留在這裡多做一點事吧!」換個角度,張雨很想得開,也很願意繼續為泰北的弱勢族群打拚。
不僅是第一代難民沒有國籍,有些連下一代,都還拿不到正式泰國身分。今年二十三歲的李司提反,已經是泰北伯特利神學苑四年級的學生,卻還沒申請到泰國籍。
「國籍是戶政單位通知,才能去申請,目前我還沒收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拿到國籍。」李司提反的父親從雲南一路到泰國,身上流著果敢族勇猛的血統,卻沒能為後代爭取到國籍身分。
在環境影響下,李司提反從十二歲就開始吸毒,一直到十六歲被送到新生命戒毒村,才展開重生之路。如今,李司提反不論自己有沒有正式國籍,都打算畢業後從事傳道工作,為自己生長的泰北,盡一分心力。

【賣家鄉味維生】

泰北聯華新村自治會長夫人劉太太,在自家雜貨店前擺攤,賣的是雲南的家鄉味。

在清萊省的聯華新村,中文路標隨處可見,家家戶戶貼著春聯,整排低矮的房子,看起來就像是台灣早期的眷村。村子裡一家小型的雜貨店兼麵攤,正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吸引著過往的村民。
「這是滷豬腳,家鄉口味的!」劉太太一邊忙著,一邊解釋。一旁油亮亮的豬腳,也不斷宣告著自己的美味。
劉太太所謂的「家鄉味」,指的是雲南口味。舉家住在泰北將近三十年,靠的就是賣小吃維生;而一家之主劉漢忠,看名字就知道,父親曾是忠黨愛國的軍人,一路從雲南到泰北,卻趕不及最後一批撤台行動,只好留在泰北定居。打了一輩子仗的劉老先生,留給子孫的只有一紙戰士授田證。
「我曾經要申請國籍,但是聽說程序繁複,要花好幾萬泰銖,我們沒那麼多錢,只好等有錢再說。」劉漢忠看著父親的戰士授田證,思緒飄了好遠好遠。
授田證換到的十幾萬,是小雜貨店的資本;剩下的,就得供孩子上學,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辦身分證。
身為聯華新村自治會會長,劉漢忠儘管積極跟台灣的救總聯絡,在知道無法取得中華民國國籍後,也只能盡力栽培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在泰國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雖然父親的遺願希望回台灣,但因為現實問題,我們必須讓孩子在泰國長大。」正因為如此,劉漢忠夫婦在村子裡一點一滴地攢錢,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孩子身上。
「下一代在這裡出生、念書,泰國政府也比較願意給她們泰國籍。」「異域」的後代,未來成為泰國人,將是難以改變的事實。

【回山區辦教育】

泰北派帕黨山區的培英中文學校,牆上寫著「禮義廉恥」4個大字。

在泰北,沒有國籍的離不開,但拿到中華民國國籍的人卻也願意留下來。帕黨山區培英中學校長沈慶復就是個例子。
「我想為這裡的華人做一點事,所以還是堅持回來。」沈慶復的父親,曾經是九十三師的軍人,在戰役中因為直升機對撞殉職。二十年前,沈慶復曾回到台灣的屏東農專(屏東科技大學前身)念過書,畢業後,還是決定回到偏遠山區,繼續陪伴九十三師的同胞。
規模不大的中文學校,呈L字形,牆上寫著「禮義廉恥」四個大字;簡單的格局,延續的是華人的中文傳統。「剛開始,這裡教年輕軍人讀書,大人小孩全擠在一班。現在從幼稚園到初一,已經有十二班了。」在泰國和中國貿易增加、當局逐漸重視中文的情況下,沈慶復希望能教更多的孩子學好中文。
建校三十六年的培英中學,裡面仍有過往老兵的痕跡。五十六歲的李嘉慶,也在九十三師打過仗;從難民變成了老師,心裡很踏實。「孩子雖然程度有待加強,但是還算認真,我們也盡量利用有限的資源教他們。」
泰北的孩子,白天上完泰文學校之後,每天還要花三小時上中文學校;學校離家裡又有一、兩個小時的路程,每天回到家都已經是晚間十點。但這裡的孩子還是開心地學中文,讓校長和老師都甘願教下去。
放棄高薪教中文
有過去「異域」背景的後代,願意留在泰北教中文,當然無可厚非;但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子張寧慈,可就是自願從台灣到泰北教書。
頂著留美碩士的高學歷,放下台灣印刷公司老闆的事業,張寧慈搖身一變,成了金三角的中文老師。「剛開始只來教五十天,回台灣後就感覺孩子在召喚我,甚至在夢裡出現,我就知道這裡的孩子需要我,決心要回來教書。」在新生命戒毒中心附屬的中文班,張寧慈教出了興趣。
「我很怕蟲子,剛開始來,晚上一開燈,各式飛蟲、蠍子齊聚,嚇得我只好在黑暗中改作業。」張寧慈花了快半年,才習慣「與蟲為伍」的日子。
課堂上,只見張寧慈認真地說著孔明草船借箭的故事,儘管台下小朋友一知半解,還是耐心一一解釋。「因為資源有限,這班是五、六年級一起上課,五年級的部分上完,就叫他們寫作業,然後上六年級的課程。」張寧慈條理清晰地在五、六年級的課程間轉換,不曾混淆過。
在台灣熱心信徒的贊助下,張寧慈一個月的薪水是四千八百元泰銖,相當台幣四千元出頭。「在這裡一年的薪水,都不到台灣一個月的薪水,但我就是想留在這裡。」張寧慈說,除了宗教的力量,還有孩子的笑容,讓她離不開泰北。

【台灣媳婦打造戒毒村】

遠嫁泰北的卓映雪和丈夫張雨,8年前在毒窟三角一手打造了戒毒村。

八年前,在金三角這個歷史毒窟裡,出現了一個戒毒村,創辦人是遠嫁泰北的台灣媳婦卓映雪。白淨的肌膚,嬌小瘦弱的模樣,看不出她在泰北歷經過十年的滄桑。
十三年前,在教會弟兄的介紹下,卓映雪認識了在泰北服務的宣教士張雨。兩人連面都沒見上,就先通信半年,後來卓映雪隻身前往泰北,只為見張雨一面(因張雨只有難民證,不能出國);這一見,就見出了一生姻緣。
「那時候我們因見到十字架焚而不毀的異象,立志成為『生死之交』,就這樣分不開了。」張雨回憶當時兩人立誓的情景,臉上漾著幸福的笑容。
「鐵漢」外表的張雨,過去有十多年的吸毒紀錄,戒毒三十二次都不成功,最後在福音戒毒的幫助下,脫離毒海。進入神學院之後,就立志要在金三角蓋戒毒村。
「那時候幾乎論及婚嫁了,他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做戒毒工作,如果不願意,他不想耽誤我的幸福。」卓映雪就在張雨開的「條件」下,願意和他廝守終身。
「我非常愛她,但是心裡很自卑。後來想通了,她有長處,我也有,我們可以一起互補學習,才克服心理障礙。」張雨對卓映雪的愛,成了日後創辦戒毒村最大的動力。


【還要蓋孤兒院】

面對新生命中心的小朋友,張寧慈儼然有大姊頭的架式。

回憶起十年前的新婚歲月,卓映雪還是留有「恐怖」的印象。她說,當時兩人住在茅草屋,友人常常好奇地在茅草縫隙間觀察她;甚至晚上喝醉酒,還會用燈照屋子,讓她徹夜難眠。最後決定睡到床底下,但地板才是蛇蟲出沒的危險地帶。
「有一次被蠍子螫了四下,我搖醒睡夢中的張老師,說我『被攻擊了』,他看我臉色不對,才突然醒過來。」卓映雪說,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緊急送醫之後,奇蹟式地復活。
但老天爺不放過她和張雨,幾度遭到毒梟近距離開槍威脅,兩人都從鬼門關裡逃出來。「那時候,不知道哪一天會出事,連遺書都寫好了。」卓映雪和張雨抱著必死的決心,才堅持到今天。
現在的新生命戒毒村,強調不用打針吃藥,用福音戒毒。不分種族文化的戒毒村,不僅收容戒毒的個人,也收容夫妻都需要戒毒的一家人;整個戒毒村,大大小小住滿了兩百多人,儼然是個大家庭。整個村子,自己養豬種菜,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除了戒毒村、中文學校,卓映雪跟張雨還要蓋孤兒院,眼看著資金不足,兩個人就是咬著牙,也要想盡辦法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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