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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域孩子的「國家」夢!
2008/06/26 00:08
楊文傑
最近,台灣政府官員比較的是誰的「身分」較多。誰有雙重國籍、綠卡、櫻花卡、某某國居留權;而這些五花八門的各式身份證件更被拉高為對國家的認同和忠誠度層次的激戰議題。想到60年來一直對「國家」堅持認同忠誠的泰緬孤軍難民,換來的是自己及其後代永無止盡的悲情人生。如果當年選擇投降,就不會戰死沙場、埋骨異域;如果當年選擇苟存,就不會成為地球黑戶、遺棄人球;如果當年選擇變節,他們的後代更不會在“祖國”的懷抱裡割腕自殺、跳樓輕生…。
「中華心,國家情」,是異域孩子的夢,更是異域孩子的痛!
※ 與生俱來的原罪文化
一群異域的孩子,背負著先輩的血淚史昭、父母的殷切期盼,跋山涉水,負笈千里來到這個不是自己的出生地,但卻有著同源血液人民居住的國家。對他們來說,這個國家的印象是模糊的,但這個國家在小時候就聽祖父引以為傲地提起過,也在小時候的課本中看到而被感動過,更在小時候就被迫學習這個國家的文字和語言。
雖然小時候他們很奇怪:這文字怎麼是方方的而不是居住環境中所看到的圓圓字體;他們也很迷惑:為什麼家裡人講的話跟外面所接觸的人群講的話不一樣?但是他們又不得不學習在當地來說這少見又稀有的文字和語言。如果他們不學會這文字語言,他們就無法跟家人溝通。所以對他們來說,從小的「寫中文」、「講中文」也就成了日後接觸浩瀚中華文化的原動力,但也更成了他們的原罪。
※ 奔向那想像中的祖國
那群異域的孩子,循著先輩未走完的步伐,追逐著那60年來的「夢」。在他們心裡,國家民族的觀念或許已不像先輩們一樣強烈,但是沒有「國家」的孤苦無助他們卻是感同身受的。他們的祖父、父親輩因沒有「國家」而生活舉步維艱、日子困苦難熬,這些現實面的衝擊在他們生活中或內心裡是深刻體會且永遠無法磨滅。於是當有一個希望、一個夢想降臨時,他們就不顧一切,甚至下定決心破釜沉舟地去「追夢」。就這樣帶著一本昂貴卻不真正屬於自己的護照,背著一個便宜加土味十足的包包就獨身遠渡來到從小就聽先輩們說是「自己國家」的國家。
之前聽先輩們說,那裡的人流著相同的血液、有著相同的膚色、講著相同的語言,去那裡才是回到「自己的國家」。然而,現實卻不是這麼回事。雖然流著相同的血液,但內在的基因已經改變;雖然有著相同的膚色,但從小生活環境的不良使他們看起來略顯瘦弱黝黑;雖然講著相同的語言,但濃濃的口音一開口就可分辨出他們不是「本土國民」。因而那群異域的孩子,他們的「夢」變得更加遙遠,他們的「夢」變得更難追逐。
※ 生存環境的考驗磨練
當面對著最現實的學雜費、伙食費、生活費等等這些為了生存下去的各項基本必要開銷,他們必須在烈日下站上8、9個小時搬運著那鋼筋鐵架、水泥砂石;他們也必須站上10幾個小時在餐廳為客人端杯換盤、來回不停的做著同樣的動作。可是他們這種「白天大學生,晚上服務生」的雙重角色,這樣辛苦的勤勞和努力力爭上游方式,不僅無法被接受認同或是值得鼓勵的楷模,換來的卻是一連串的打擊和被扭曲的誤解。對孤身在外和自立更生的他們來說,有時在無法負擔高額學雜費情況下,他們或許選擇了暫時性休學來讓自己可以喘口氣;在無法承受巨大經濟壓力下,他們或許也選擇了非法打工來讓自己苟活世間。因而,在勢利的社會價值觀下,他們徬徨迷失了自己;更在社會道德觀念下,他們也成了一群不求上進的投機分子,他們被認為是一群壞小孩。
他們所要面對的打擊其實還不止這些有形無形的所謂社會價值標竿。當他們「喪失」了合法學生身分的保護傘時,也注定了他們將成為社會中的「人球」。他們生病時沒辦法再去看醫生,他們看到警察要馬上躲開;他們也更加要學會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求生。有時候他們累了、厭了、倦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想要逃避,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痛快地哭上一場,但想到父母的期望,想到那「追逐的夢」,最後只有搖搖頭、嘆嘆息,咬緊牙關繼續過著那有點疲憊和有點厭倦,但也讓人不至餓死的日子生活。
※ 深愛無悔的人生代價
那群異域的孩子,雖然像極了陳之藩先生在其「哲學家皇帝」一文中的主人翁:「一個獨立、勇敢、自尊的孩子就像是個哲學家皇帝」,或者他們看起來天生就是個「哲學家皇帝」。陳之藩先生也認為,「哲學家皇帝」必須是「做卑微的工作,樹高傲的自尊」。對那群異域的孩子來說,因身分文化環境的差異,除了卑微的工作外,還有什麼工作可求?但「樹高傲的自尊」對他們來說卻是比較困難的:「工作時被老闆欺榨壓迫只好默默含淚、工作中的一些委屈只好自己往肚裡吞、工作後領不到薪資只好自認倒楣…….」,因為他們不能因這些工作上的挫折遭遇而曝露了他們「非法」的身分;他們更不能因工作環境的不如意而斷絕了生命之炊。對那群異域的孩子來說,他們又有什麼權力來談「人性的自尊」?
「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那群異域的孩子,所追逐的夢可能愈來愈遠。那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或許只能在眼前看著它飄揚,為它的昂然喝采;那個從小被灌輸認同、深植心靈的「國家」,只能在心中為他驕傲,為他的偉大自豪。因為他們是一群出生就戴著枷鎖、被歷史原罪附著的人,他們的命運從來就沒有其他選擇,只有一直的往前奔跑,只有繼續的去「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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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文傑,北縣,大學生,泰緬地區華裔難民權益促進會成員。泰緬地區華裔難民blog:http://www.wretch.cc/blog/thebesthouse,作者blog:http://www.wretch.cc/blog/wenjetyan。
孤軍的後裔在「異域」?--3位泰緬僑生的故事 | |
2007/06/23 0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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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無國籍 泰北孤軍成人球
報導、攝影/孫沛芬
【泰北孤軍無國籍成人球】
泰北金三角的烈日下,五十五歲的艾賽隆,用僅剩的一隻手和一條腿,認真地在菜園裡鋤地,每一鋤,都像使盡全身的氣力般,讓腳下的泥土乖乖臣服。
一身黝黑的膚色,看得出曾經健壯的身軀。艾賽隆年輕時是瓦族英勇的戰士,也為早期國民政府九十三師部隊打過仗,一路從雲南、緬甸到泰國,拚死命歷經過無數戰役,後來還幫泰國政府打苗共,這一打,一手一腳就沒了。
身體殘了,心也涼了;沒有身分、沒有錢,艾賽隆成天靠吸毒逃避現實。搞到後來,老婆帶著兩個孩子跑了,身無分文的他,幾乎走投無路。而艾賽隆這條命,要不是遇上宣教士張雨,早就魂歸西天了。
「當時村民覺得他又殘廢又吸毒,認為他是個廢人,把他裝進麻布袋準備沈到河裡淹死。我當時跟村民協商:『不要淹死!這個人給我。』這才活了下來。」新生命戒毒中心宣教士張雨,以吸毒過來人的心情,決定要給艾賽隆一個重生的機會。
現在,艾賽隆在泰北戒毒村,有一大片菜園,每天的重要任務就是照顧好綠油油的蔬菜,久而久之,他種的菜,也大獲好評。「別看他身體這樣,一隻手的力氣比兩隻手的人都還大;土整得好,菜也種得漂亮。」新生命戒毒中心主任楊文勝,看著弟兄打拚,心裡也感動。
但艾賽隆終究只有難民的身分,要不是戒毒村收留,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如今,礙於身分限制,離不開泰北,也只能留在戒毒村度過餘生。像艾賽隆這樣的例子,保守估計,在泰北至少還有一萬人。
【手上只有難民證】
在泰北帕黨山區,住著將近2,000人的93師老兵及後代,過著清苦的生活,有些到現在都沒有身分和國籍。
曾經打過游擊戰的張雨,手上惟一的身分證,仔細一看,其實是不折不扣的「難民證」。「我連清萊省都出不了,更別說出國了。」在泰北一手成立新生命戒毒村的張雨,是受人敬重的開村元老,卻連國都出不了,心裡百味雜陳。
「我想是神要我留在這裡多做一點事吧!」換個角度,張雨很想得開,也很願意繼續為泰北的弱勢族群打拚。
不僅是第一代難民沒有國籍,有些連下一代,都還拿不到正式泰國身分。今年二十三歲的李司提反,已經是泰北伯特利神學苑四年級的學生,卻還沒申請到泰國籍。
「國籍是戶政單位通知,才能去申請,目前我還沒收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拿到國籍。」李司提反的父親從雲南一路到泰國,身上流著果敢族勇猛的血統,卻沒能為後代爭取到國籍身分。
在環境影響下,李司提反從十二歲就開始吸毒,一直到十六歲被送到新生命戒毒村,才展開重生之路。如今,李司提反不論自己有沒有正式國籍,都打算畢業後從事傳道工作,為自己生長的泰北,盡一分心力。
【賣家鄉味維生】
泰北聯華新村自治會長夫人劉太太,在自家雜貨店前擺攤,賣的是雲南的家鄉味。
在清萊省的聯華新村,中文路標隨處可見,家家戶戶貼著春聯,整排低矮的房子,看起來就像是台灣早期的眷村。村子裡一家小型的雜貨店兼麵攤,正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吸引著過往的村民。
「這是滷豬腳,家鄉口味的!」劉太太一邊忙著,一邊解釋。一旁油亮亮的豬腳,也不斷宣告著自己的美味。
劉太太所謂的「家鄉味」,指的是雲南口味。舉家住在泰北將近三十年,靠的就是賣小吃維生;而一家之主劉漢忠,看名字就知道,父親曾是忠黨愛國的軍人,一路從雲南到泰北,卻趕不及最後一批撤台行動,只好留在泰北定居。打了一輩子仗的劉老先生,留給子孫的只有一紙戰士授田證。
「我曾經要申請國籍,但是聽說程序繁複,要花好幾萬泰銖,我們沒那麼多錢,只好等有錢再說。」劉漢忠看著父親的戰士授田證,思緒飄了好遠好遠。
授田證換到的十幾萬,是小雜貨店的資本;剩下的,就得供孩子上學,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辦身分證。
身為聯華新村自治會會長,劉漢忠儘管積極跟台灣的救總聯絡,在知道無法取得中華民國國籍後,也只能盡力栽培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在泰國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雖然父親的遺願希望回台灣,但因為現實問題,我們必須讓孩子在泰國長大。」正因為如此,劉漢忠夫婦在村子裡一點一滴地攢錢,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孩子身上。
「下一代在這裡出生、念書,泰國政府也比較願意給她們泰國籍。」「異域」的後代,未來成為泰國人,將是難以改變的事實。
【回山區辦教育】
泰北派帕黨山區的培英中文學校,牆上寫著「禮義廉恥」4個大字。
在泰北,沒有國籍的離不開,但拿到中華民國國籍的人卻也願意留下來。帕黨山區培英中學校長沈慶復就是個例子。
「我想為這裡的華人做一點事,所以還是堅持回來。」沈慶復的父親,曾經是九十三師的軍人,在戰役中因為直升機對撞殉職。二十年前,沈慶復曾回到台灣的屏東農專(屏東科技大學前身)念過書,畢業後,還是決定回到偏遠山區,繼續陪伴九十三師的同胞。
規模不大的中文學校,呈L字形,牆上寫著「禮義廉恥」四個大字;簡單的格局,延續的是華人的中文傳統。「剛開始,這裡教年輕軍人讀書,大人小孩全擠在一班。現在從幼稚園到初一,已經有十二班了。」在泰國和中國貿易增加、當局逐漸重視中文的情況下,沈慶復希望能教更多的孩子學好中文。
建校三十六年的培英中學,裡面仍有過往老兵的痕跡。五十六歲的李嘉慶,也在九十三師打過仗;從難民變成了老師,心裡很踏實。「孩子雖然程度有待加強,但是還算認真,我們也盡量利用有限的資源教他們。」
泰北的孩子,白天上完泰文學校之後,每天還要花三小時上中文學校;學校離家裡又有一、兩個小時的路程,每天回到家都已經是晚間十點。但這裡的孩子還是開心地學中文,讓校長和老師都甘願教下去。
放棄高薪教中文
有過去「異域」背景的後代,願意留在泰北教中文,當然無可厚非;但土生土長的台灣女子張寧慈,可就是自願從台灣到泰北教書。
頂著留美碩士的高學歷,放下台灣印刷公司老闆的事業,張寧慈搖身一變,成了金三角的中文老師。「剛開始只來教五十天,回台灣後就感覺孩子在召喚我,甚至在夢裡出現,我就知道這裡的孩子需要我,決心要回來教書。」在新生命戒毒中心附屬的中文班,張寧慈教出了興趣。
「我很怕蟲子,剛開始來,晚上一開燈,各式飛蟲、蠍子齊聚,嚇得我只好在黑暗中改作業。」張寧慈花了快半年,才習慣「與蟲為伍」的日子。
課堂上,只見張寧慈認真地說著孔明草船借箭的故事,儘管台下小朋友一知半解,還是耐心一一解釋。「因為資源有限,這班是五、六年級一起上課,五年級的部分上完,就叫他們寫作業,然後上六年級的課程。」張寧慈條理清晰地在五、六年級的課程間轉換,不曾混淆過。
在台灣熱心信徒的贊助下,張寧慈一個月的薪水是四千八百元泰銖,相當台幣四千元出頭。「在這裡一年的薪水,都不到台灣一個月的薪水,但我就是想留在這裡。」張寧慈說,除了宗教的力量,還有孩子的笑容,讓她離不開泰北。
【台灣媳婦打造戒毒村】
遠嫁泰北的卓映雪和丈夫張雨,8年前在毒窟三角一手打造了戒毒村。
八年前,在金三角這個歷史毒窟裡,出現了一個戒毒村,創辦人是遠嫁泰北的台灣媳婦卓映雪。白淨的肌膚,嬌小瘦弱的模樣,看不出她在泰北歷經過十年的滄桑。
十三年前,在教會弟兄的介紹下,卓映雪認識了在泰北服務的宣教士張雨。兩人連面都沒見上,就先通信半年,後來卓映雪隻身前往泰北,只為見張雨一面(因張雨只有難民證,不能出國);這一見,就見出了一生姻緣。
「那時候我們因見到十字架焚而不毀的異象,立志成為『生死之交』,就這樣分不開了。」張雨回憶當時兩人立誓的情景,臉上漾著幸福的笑容。
「鐵漢」外表的張雨,過去有十多年的吸毒紀錄,戒毒三十二次都不成功,最後在福音戒毒的幫助下,脫離毒海。進入神學院之後,就立志要在金三角蓋戒毒村。
「那時候幾乎論及婚嫁了,他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做戒毒工作,如果不願意,他不想耽誤我的幸福。」卓映雪就在張雨開的「條件」下,願意和他廝守終身。
「我非常愛她,但是心裡很自卑。後來想通了,她有長處,我也有,我們可以一起互補學習,才克服心理障礙。」張雨對卓映雪的愛,成了日後創辦戒毒村最大的動力。
【還要蓋孤兒院】
面對新生命中心的小朋友,張寧慈儼然有大姊頭的架式。
回憶起十年前的新婚歲月,卓映雪還是留有「恐怖」的印象。她說,當時兩人住在茅草屋,友人常常好奇地在茅草縫隙間觀察她;甚至晚上喝醉酒,還會用燈照屋子,讓她徹夜難眠。最後決定睡到床底下,但地板才是蛇蟲出沒的危險地帶。
「有一次被蠍子螫了四下,我搖醒睡夢中的張老師,說我『被攻擊了』,他看我臉色不對,才突然醒過來。」卓映雪說,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緊急送醫之後,奇蹟式地復活。
但老天爺不放過她和張雨,幾度遭到毒梟近距離開槍威脅,兩人都從鬼門關裡逃出來。「那時候,不知道哪一天會出事,連遺書都寫好了。」卓映雪和張雨抱著必死的決心,才堅持到今天。
現在的新生命戒毒村,強調不用打針吃藥,用福音戒毒。不分種族文化的戒毒村,不僅收容戒毒的個人,也收容夫妻都需要戒毒的一家人;整個戒毒村,大大小小住滿了兩百多人,儼然是個大家庭。整個村子,自己養豬種菜,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除了戒毒村、中文學校,卓映雪跟張雨還要蓋孤兒院,眼看著資金不足,兩個人就是咬著牙,也要想盡辦法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